罗兹黛尔合作社(中)
在“罗兹黛尔”生活了一段时间后,我才了解到:我之被接收为其成员也并非一帆风顺。一位自诩是美国总统派军用飞机在原南越政权垮台前夕被接来美国的范姓越南人,就曾在全体成员会议上坚决反对接纳我,并声言:只要有中国人住在这幢楼里,他就一定搬走。后经会议表决决定,接受我,并同意让他在下学期开学前搬出。他搬出后空出的房间将另行招募新成员。
我搬进时,并不知道这段底细。每每范某见到我时,总是显得格外亲切。他一脸嘻笑,轻轻地拍拍我的肩膀,用中文亲亲切地叫我一声:“老朋友,你好!”其状实属谄媚且。我虽然痛恶这明显的做作,但想到他之来美殊异于我之来美。他是丧失了家园来寄人篱下。所以我也就与他虚于应酬,并不一般见识。大概是由于我“虚于应酬并不一般见识”加之罗兹黛尔低廉的房费,他又改变了搬出的计划,他从墙上启事栏上手写的要搬出去的声明并在全体成员会议上表示:他从来没有正式表示过要搬走。可是顶替他的新成员就要搬来。在一次会议上,大家出示当时的会议记录,援引他的发言和他写的搬出声明;而范某则矢口抵赖,拒不认账。会议一直延长到午夜,只好投票表决。我因不了解原来的背景情况弃权。范某和与其至交的一位巴基斯坦人为一边,其余十多票则一概认为范应践诺,让出房间。会议虽经表决由了结果,但范仍安居其屋,并无搬出的动静。行将开学,只见新上任的主席、委内瑞拉的小伙子在墙上启事栏上贴了一张 “驱逐令,”称范某无视社规和全体成员的决议,已丧失了成员的资格,限范于14日内搬出罗兹黛尔。
范某终于搬走了。我又发现原来在我搬进之前,曾有一名叫多玛的西藏姑娘悄悄地搬走了。她大抵是西藏农奴主的女儿,跟达赖流亡到国外,来到美国的。她单身一人在M城,前不久一直在一家中国餐馆打工。现在大概积攒了足够的钱,已进了W校学习了。不知是我多心,还是事实如此,她起初回“罗兹黛尔”来玩时,我总感到她有意无意地避着我。但时间稍长,我们终于有了些接触。或许她终于发现,我也不过是个一样的人,并非青面獠牙的。我的心理,总觉得我们的关系应比别人更近一点才对。我们都是东方来的中国人呀。我们完全可以摆脱过去的羁绊。
有一次,我看到她拿着本汉语课本,不禁高兴地问她:“哦?你在学汉语么?”
她腼腆地回答:“刚学不久,。。。不知怎的,我总想知道点中国发生的事,你。。。你什么时候能专门跟我谈谈中国的情况,好么?”
“好,当然好!”我兴奋得满口答应下来,心里又默默祈祷着:让我们美丽的西藏日趋繁荣吧,年轻的多玛何尝不可以回到她思念的故乡,当一名自食其力的公民,那其不比巡于异邦好得多么?
【注】此文经编辑删改后发表于《西安晚报》1981年4月7日“国外寄语”一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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