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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dnesday, February 15, 2012

乌克兰八星期(周滨游记之三)



乌克兰八星期()

199859日至74

周滨

从莫斯科到基辅的火车质量就差些,我们还是一家人一个车厢,但是整个卧铺车似乎都客满了,有很多跑单帮的人,车里脏, 也没有人送饭。过俄国和乌克兰边境时还有人进来查行李,我们告诉他箱子里都是小孩的尿布,也就罢了。但的确有的旅客被带下车了。这两个国家实际上是在一个时间区里,但是为了表示差别,乌克兰比莫斯科晚一个小时。不能想象,如果河北河南,湖北湖南分成不同的国家了,怎样管理。

基辅往南了许多,但并不暖和,整个五月份基本上低于20 度。绿色很多,我们到时正是栗子树鲜花盛开的时候,到处都是栗子树,但没有一颗栗子卖。学校给我们租了一房一厅一个厨房一个浴室厕所的单元房,就在离学校五分钟路的居民区里。房顶很高,地板地,格局和法伊娜家的差不多,要大一点。单元的大门暗暗的,楼道的墙都剥落了,又脏又臭,住五层楼,有电梯。第一次下电梯就忽然中间停了,门也开不开,和我们一同关在里面的美国教师会说俄文,可以叫紧急修理,幸亏我们随身带了一瓶牛奶,丫丫喝了以后就睡了,所以关了半个小时还算安静,这给我们一个教训,以后稍有疑惑,宁愿爬五层楼。这里居民楼的形状和规格各式各样,但有一点很像中国,凉台都各显神通地封装起来,五花八门,再好的楼也给弄丑了。各家的门也是双层的,中国是铁门,他们是用塑料像皮一样地把门包起来。



这是我们在基辅看到的唯一一座列宁雕塑

这个城市值得自豪的是热水由中央供应,统一加热,单走一条管道,但是我们住了三个星期,热水也停了三天了,不知是维修还是煤矿工人罢工,不能烧了。水的污染很严重,政府建议吃的水要烧开三分钟以上。洗澡时盆里的水还没洗已经黄颜色的了。穿城而过的德涅伯尔河颜色像金属厂的排水,深咖啡淡红色,据说没有鱼, 有也不敢吃。

基辅这个城市挺漂亮的,是丘陵地形,有高有低,一些上山的老石子路还保留着,沿河边是大片的公园绿地,山顶上是金顶教堂。和其他俄国城市一样,一派破败景象,但是更穷些,更土些。地大物博,居民楼很多,楼之间都有小花园和儿童游乐场,但都年久失修破落了。可以想象当年修建这些公共设施时,人民一定很幸福。但如今这些东西没有钱来维护了,很多楼房也都荒废了。人虽然也着西服衣裙,但都是老的和化纤的,显得土气。老太太就是苏联老大妈的样子,不管多热都围一块花头巾,胖胖的。年轻人都挺苗条的,小孩也没有肥胖症的,怎么一老了体型就变了。

市区是起伏的丘陵地形

我们住的地区方圆不出一里,有五六家小铺卖食品,有的多点,有的少点,都差不多,没有什么吃的。面包极便宜,一公斤一个的大黑面包一个0.80卢布, 0.40美元, 很结实,涂上黄油,果酱很好吃。各种面包基本上都是0.500.60 卢布一个, 仅一个星期我的肚子就吃得鼓出个面包来。香肠,奶酪的种类也很多,居然还风行饺子,冻饺子每个店都卖,和中国一样是机器包的,但是没有菜,纯肉馅的。乌克兰的猪真是名不虚传,个大如牛,我们几次把猪肉当牛肉买回来,猪腱子和牛键子一样大。个大而无味,无油,炖一锅腱子肉红烧,一滴浮油都没有。鸡比较新鲜,鸡汤很有鸡味。水果很贵,葡萄合3美元一磅,香蕉也要0.75美元一磅。除了老四样以外,没有什么菜,我们能吃到的绿菜就是萝卜缨子和菠菜。

自由市场就像是逛中国的自由市场,衣服鞋袜都是中国贩来的。我们在乌克兰还有一半时间,即四个星期的时间,还准备去黑海滨,另外在德涅伯尔河上游船一天。 要知端详,请听下回分解。

丫丫是个友好天使,所到之处,人人喜欢。在圣彼得堡乘船时,一个56岁的小女孩跟她玩,送她一个小娃娃,我们没有随身带东西,没有还礼,以后也把几个小玩意放在背包里。结果巧得很,在逛街时又遇到他们一家,正好小玩意送给他们。一路上妈妈买的那个背篓派了大用处,出门都带着,她不烦的时候就背着, 往往是开始时她有精神站在里面,然后坐下,最后就睡着了。到处都是新鲜事对她很刺激,她总是强睁眼睛到最后一秒钟才睡。回去背篓就完成历史使命了,太小了,只能兜住丫丫的小屁股。 丫丫长了许多见识,能辨别许多交通工具火车、卡车、小轿车,飞机不用看,一听声音就知道。看见广告上的美人知道是阿姨,但她指着彼得大帝、普希金的塑像也叫“阿姨”,谁让他们都留着长发呢。长途跋涉,颠簸流离的,她也不生病,还长肥了。梦华一到基辅就病了,不知是打摆子,还是感冒,或是核放射反应。我的身体很好,只是发愁面包这么好吃,怎么减肥。丫丫是个天生的小刁嘴,第一次吃鱼子酱,那么腥的东西,她特别爱吃,用手抓着吃,我们每次吃鱼子酱,都留给她,还专门卖了鱼子酱罐头给她吃,5美元一小盒。

学后面那些吉普赛人伸手乞讨

乌克兰八星期(下)

世界上凡是有人群的地方就有中国人,这句话终究会成为真理。我们在基辅遇到了几批(几类)中国人。在地摊市场上有很多中国人,大都是从浙江青田县来的,据说青田老乡在基辅就有四五百人之多,还有湖北武汉来的。 他们花几万元在中国买的护照,发大财的是人口贩子,发小财的是浙江县办厂,把货物空运,陆运到乌克兰来卖,在这里摆地摊的是没钱的,但是已经花了几万元出来,总得把钱赚回来。浙江人在这里生活很不习惯,语言又不通,但都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出来闯荡总比在乡下窝着强。他们觉得基辅的生活没有老家好,吃不惯黄油面包,想青菜,但是生意还是有得赚。我们去过一个上千个摊位的地摊市场,都是中国货,给丫丫买了两双鞋,一双1美元。满街人穿的似乎都是中国货,女人比较爱穿,夏天是唯一的季节可以穿布拉吉,女的全穿裙子,没有人穿短裤,这和美国不一样。

学校给我们介绍了一个女的来家清洁卫生洗衣服, 一周两个半天,学校付一半钱,我们一个月只要付30个卢布,她每天都给学校办公室搞卫生,我们就用了。第一次来,我从门洞里一看,像是秘书打扮,一身西装,高跟鞋。我想她可能带着衣服换,果真换上一双鞋干活,还是高跟鞋, 脱掉外套,戴上围裙就行了。走在路上,绝对看不出她是搞卫生的。她每次来干三个小时,我们警惕性不高,有一次刚换的钱就放在抽屉里,我还在家,她就把钱偷走了,一下子偷了170个卢布,我们第二天就把她辞了。等于我们花100美元,用了八次钟点工。其实早就知道这里偷得很厉害,但只有出门时才注意,在家就放松了,这给我们一个教训。

星期天的集市


看得出乌克兰男的不好穿,据说是好喝,我们只有一、两次看见醉鬼,警察管得很严。乌克兰警察和军人特别多,据说每七个公职人员就有一个军人,每五个公职人员就有一个收税的。我们分不清军人、警察、和税务官,都穿制服带枪。共产党垮台后,共产党统治的体系没有垮,机制还在整个社会运转,这大概是苏联和中国改革不同的地方。老百姓并不想改革,大多数人还是靠在社会主义的大车上吃大锅饭。老百姓过去的日子很舒服,但现在国家一下子没有钱了,只靠外国贷款过日子,没有办法赚外快的人就很苦,政府拖欠工资、养老金,引发煤矿工人罢工,老人游行,很让人同情。警察拿不到工资就拼命开罚单,有个记者曾做过调查,他有一天拿58张罚单的记录。特别是对外国人开的车,去机场的车能被停几次,不一定是犯规,有的只是看看证件,如果证件不全就有可能被罚,所以有时飞机晚点是因为很多旅客都在机场路上被检查。

和学生们一起在森林里野餐

老人的日子艰难可想而知,很多人靠捡瓶子过日子,一个空瓶可卖0.15卢布, 四个瓶子就可以买个面包,过十字路口经常看见人对垃圾桶里探头探脑。倒是没有露宿街头的,这点比美国强,空房很多,房租低廉,很多人是维持在最低生活水平。这个很容易,因为面包、牛奶、公共交通、房水都便宜,与此同时,也有相当一部分人富裕得很,从他们鲜花的消费水平来看,一支玫瑰花要1.50卢布, 一束花要10-20卢布以上,街头花摊,花店比比皆是,比菜摊多得多,而且总见人手持鲜花在街上走,市场上老太太把地里的野花也采来卖,或许是文化的差别使我们难以理解,在饭桌上我们宁可要盘凉拌黄瓜,不在乎有没有花,他们则黄油面包就鲜花即可。养狗的很多,可能历来如此,野狗也很多,成群结队的野狗占地为王,晚上看见野狗打群架,夜里常被狗咬声惊醒,狗可能比人活得还自在。

再回到中国人的题目上来,我们还遇到两个不到二十岁的男孩,一看就是嘴上没毛的高中毕业生,从兰州来的,国内的大学没考上,父母送到这里来自费上大学,先从俄文开始。一年学费要一千美元,外加两千生活费。我问他们是不是独生子女,两人都是,他们的父母大概也就是我们的岁数,可怜天下父母心,为子女上学煞费苦心,还得送到这个天涯海角来。生活显然不如国内舒服,他们觉得东西很多,物价太贵,买不起。像他们这样的大学生,在乌克兰一个大学里从兰州来的就有四百多人。我问他们想学的专业,两人都想学医。谈何容易,学会俄文,还得花六年时间学医,如果是好学生,在国内也不会考不上大学吧,在国内考不上,在俄国就能学好吗。乌克兰大学缺钱所以才开门招收自费生,但师资不过是应付学生的所谓老师。后来有一次我们参加学校组织的野餐活动,碰上了一批中国驻乌克兰大使馆的官员,他们说这些学生是被骗来的。不管是怎么来的,乌克兰已经有成千上万中国人了,将来即使学不出什么科学家来,有一批会俄文的中国人也是有用的。

在基辅最高的圣安东教堂旁边换尿布

乌克兰教育水平很高, 梦华班上有30几个学生,年纪在20-25不等,他教两门课,数学水平要求很高,全用英文,学生的质量比美国平均水平高,而且很好学,将来都有可能到美国拿更高的学位。乌克兰在苏联时算是乡下人, 以农业为主。过去只有乡下人才说乌克兰语,现在大学、广播、电视都主张讲乌克兰语,许多年轻人自己都听不懂。我们以为乌克兰语与俄语差别不大,但他们说差别相当于西班牙语和葡萄牙语的程度,很多拼音都不一样,有的写一样但是发音又不同。这里的人显得土气些,街上走没有几个漂亮的,但是人比较和平,不见争斗的。我们上车总有人让座。虽然公共交通又多又便宜,还是有许多小汽车,搭车的习惯很特别,站在路边,两指往地上一指,就有小汽车停下来让你上,并不是出租车。搭车的费用两三块,很便宜。我们还特意试过,不会说,就手拿地图指点,很客气。这在美国不能想象,起码是不安全。这里很普遍,很多单身女孩都这样搭车,显然没有安全问题。另外有车的人也不富裕,也愿意赚点外快,或者,助人为乐的道德风尚还在? 街上虽然很脏,狗屎,鸟粪,但是每天早晨看见很多人扫地,不知是职业清洁工还是各扫门前雪的人。在梦华学校里见的清洁工比教授多,每天早晨都用水擦地板、楼梯、扶手,用同一桶脏水从顶擦到底,很认真地样子。

第涅伯尔河一日游同行的两个小伙子

我们去第聂伯尔河上的一个小地方玩一天,一直与另外两个中国小伙子做伴,一个是吉林大学毕业俄文专业的,又在基辅深造后留在基辅工作,另一个是从新疆乌鲁木齐来的大厨。他们都在基辅的中国金龙饭店工作。休假了,大厨不会俄文,就由另一个小伙子陪同出来玩, 我们也跟着沾光受益,知道怎么买票,到哪下。去的地方离基辅乘船(快艇)三个小时的单程,是乌克兰的一位民族英雄的墓地。乌克兰历史上长期处于殖民地地位,没有什么英雄人物,这个人好像是唯一的,作曲、写作、歌剧什么都有两下子,但在前苏联排不上名次,独立以后才大树特树起来。墓地就建在河边,还有一个纪念馆。在纪念馆的山坡上看河流很美。没有多少人来参观,和我们一道下船参观的不到十个人,还是个周末。

第涅伯尔河很宽,水很平静,中途有个坝,我们的船要过一个提水站。两岸都是绿色的树,没有山石,来回的六个小时航行中,水上就没有见到几条船, 水边也没有水上人家和打鱼人家,途中停了几站,看到两三个人在游泳。我们乘的船是这段航路的唯一交通工具,一天只有一次来回。我们去时船很挤,坐满了还站满了,但过了几站就没有多少人了,那是个星期六,大部分人是去乡下别墅度假或走亲戚的,回来时船就很空。这对我们中国人来说又是不可思议,如果这条河放在中国能解决多少人的就业问题,看从杭州到苏州的那条小臭运河,有多少运输、客运、打鱼的船,多少人就靠河吃饭。苏联,乌克兰还是地大物博,人口稀少, 不拿这条河当回事,让它浪费流淌。

来俄国多年的那个小伙子对乌克兰没有什么好评,他认为俄国也许能在今后几年或十几年内翻身,但乌克兰不行,乌克兰一直是靠外国生活,以前也是沾苏联的光。独立并没有给他们带来什么好处,老百姓以前的日子很逍遥,一到夏天就去度假,都是工厂机关组织的,免费。很多人乡下有别墅,有地,菜蔬水果自给自足,现在这些享受一下子都没有了。

黑海海滨奥德萨

这点我们在黑海海滨城市奥德萨时最有体会。我们用了一个周末去黑海滨玩,二天一夜,星期五下午乘火车出发,星期六上午到,在旅馆住一夜,星期天晚上乘夜车回来。六月中旬正是旅游旺季,天气很好,是避暑胜地,不冷不热,阳光充足。因为是个旅游城市,人的穿着也比较西化,思想更自由民主。但是独立以后旅游业受到惨重打击,以前从莫斯科,基辅等大城市来的人都不来了。我们住的旅馆算便宜的,50美元一天,十几层高的旅馆住的人不到一层,几百人的大餐厅吃饭的人就四五桌。地点很好,离海滨只有五分钟的步行,周围其他几座旅馆都是这种濒临破产的状态。尽管如此,这个城市还是可以看到当年社会主义优越性的影子,沿海的路是四条林荫大道,道两旁都是绿色树木遮盖的花园别墅和疗养院,或者叫高干休养所。现在这条路上跑的有轨电车还是免费的,只要出了房门,等上电车,就来到海滨。

黑海海滨

我们带着丫丫在海滩上玩了一个下午。海滩很平静,也很挤,这里的人都知道如何享受。咱们丫丫的天然阳光肤色可把人家给镇了,人家晒一夏天的肤色也没有咱们闺女初见阳光的皮肤黑,没有咱们黑得均匀,尤其是那屁股,那腿,像黑人似的。黑海水是咸的,浪很小,沙滩也干净,如果有钱,这个城市真是个颐养天年的地方。过去多数工厂的工人和子女,花很少的钱就可以来参加夏令营,现在听起来像天方夜谭了,现在去夏令营要交上千美元,用同样的钱,甚至更少的钱,可以去外国度假,像塞浦路斯,据说充满了俄国人。所以没有人来黑海之滨了,很可惜,怪不得我们看到报纸上说这个城市因公债一下子破产了。

我们有感觉,那个东北小伙子也证实,乌克兰的男女比例失调,女的比男的多得多。女的作风比较随便,和男的睡觉就像喝茶、咖啡一样。 随之而来的是爱滋病例剧增,有东欧之首之说不知是真是假。

基辅几种类型的商店我们都去领教过。一种是国营店,我们叫它百货大楼,很像王府井百货大楼,两次碰钉子都是星期天关门。东西没有什么能看上眼的,食品稍微便宜点,都是明码标价,这点我们喜欢。他们的东西又笨又粗,像浴室里挂毛巾的,是和水管一样粗的管子,来回弯几圈,开始我以为是暖气管多弯几道来烘干毛巾,倒是一举两得。但是后来发现不是的,就是挂毛巾的,几乎所有的浴室都如此。就不能设计精致一点的,还是钢铁大国钢管无处消费了?  他们的锅都有十斤以上重,一只手拿不起来,笨重到家了,但也体会到它的妙处,不怕烧糊,饭菜烧成炭了,锅子安然无恙,几辈子都能一直用下去。

毕业典礼晚会上这一家四姐妹表演了钢琴提琴一台节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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