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二月13日，星期一，凭祥
病情似乎有所好转。在旅馆早餐后，故作正经地把所有的最正经的衣裤鞋穿上，二去凭祥公安局。昨天早上交谈的门卫今天不在。和今天的门卫磨了一阵牙后，他让我去办公一楼值班室。进门一看，右手边有群众信访处。牌子上称局长和副局长分别于星期二和星期四接待。看那空无一人的样子，不像是真的。再向前走，遇两个年轻女警，我向她俩问路，也说了点我此行之目的，她俩不得要领。细细端详这座漂亮的凭祥公安局大楼，它正是修建在当年监狱那块地上的。我问这两位女警如何进此大楼？她俩给我指了条貌似施工的小路。我不禁失笑：“这么漂亮的楼，怎么没条正规的路上去呢？”她俩说：“喔，也可以走那边的大路上去。”我顺着她们指的方向看去，对这种没头脑的设计感到啼笑皆非。
进了大楼，到处空空荡荡。我向值班室的一人说明来意，他很迟疑，不知该如何应对我。他对我说，他们的档案分长期的和短期的，短期的不保留，长期的有保留十来年的和永久保留的。我提到1977/1978年冬西安新城区曾有人来外调过。他打了一通电话叫来了一人，那人让我先写个东西给他们。我说我是明天下午的火车，务请尽快。要写东西，就要纸。可值班室没有，周边的办公室似乎也没有。好在当今人人有手机，终于打手机要来了两张纸。我写了份申请阅读个人档案的东西。交给了那第二个人。他要我加上手机号。说管事的人正在开会。我问何时开完？答曰不知道，并说星期一的会要很长。我不太相信这开会之说。他说，会一开完，他就把东西交上去，他会尽快，然后给我手机打电话。我问他贵姓？答曰赵。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我昨天今天都没拍照，打算事后再拍。回想起来西安红庙坡要热情多了。我再去西安，一定要正式申请阅读个人档案。
我决定一边等他们的电话，一边再去一个边境点，名曰弄怀。中午乘公交车到达这个极小的边境口岸。弄怀在一个边境小村子名曰“弄尧”的旁边，地图上没有标出。地图上另有一个叫弄怀的地方，标在不相干的友谊关东面的一个远处，不知是重名还是有误。为此我和身边的三四个当地乘客谈起了弄怀和弄尧的辩伪，很是热闹。车近弄尧停下，有两个边防部队士兵上车查证件。我心想我必过不了此关也。为了少惹是非，也没敢拍照。谁知他们穿得很俊、很干净、很神气，但查得并不严。有的乘客说身份证或边民证没带，也并没有被追问。我把护照递给那个看上去绝对是个娃娃的兵，他翻了一下，估计没看懂，就还给我了。等他俩走后，坐在我旁边的一个个乘客都帮我透了一口气。
到了弄怀，果然是我一生见到的最小最偏的口岸，极为惹人疼爱。我立马走过去，拍了张相。不料一个娃娃兵立即走到我面前，把我带到一个不许拍照的牌子前，并要我当他的面把相片删掉。他也一样有张俊俏的娃娃脸，穿得干干净净神神气气的。不同的是，他似乎很专业，知道如何从iPAD上删除刚拍的相片，也知道该相片确实已被删除。“难道他懂英文？”我心里纳闷，答案是：“不可能，他只是认识图标而已。”我不死心，走进小口岸的办公室问：我持美国护照，能走过去看看吗？这次碰上了一个想聊天的热心人。他说，“什么护照都不行！”我说我要有越南签证呢？他说，“那也不行。这个小口岸是给两国边民走动用的。”我说：“还有这么多货车呢！”他说，“那边没好玩的，荒镇野村的。你想玩，到友谊关办过境玩的。”我再三谢谢他的热心，心想，对我来说，天下最好玩的莫过荒镇野村了！我不死心，退远了点，拍下几张边境关卡的相片，同时还发现刚刚删除的相片也可以从iPAD的“垃圾箱”里恢复出来。归途中，从公交车上拍了几张可能是弄怀为运货的人开设的延绵数里的库房，还从车上拍了几张弄尧村的相片。
离开弄尧不远，返程中又有两个娃娃兵上车来查。这次除了看证件，把几个人带的东西也嚷门经地看了看，摸了摸。对没有携带证件的也并未追问。到了坐在最后一排的我，我递上我的护照，那娃娃看了良久，问：“你是哪国人？”我说：“美国。”他说：“你是华商？”我迟疑了一下，嗯了一声。他遂将护照还给了我。我想我既已过关，此时不拍上一张，绝对不会再有机会了，于是拍了两张。两个又俊又干净又神气的娃娃兵下车后，我周围的乘客有点点小噪动。他们说当地话，我听不懂。一个好心人为我翻译到：“他们说你是美国人，怎么会说中国话？”两个三十多的妇女改口用普通话说：“你长得像中国人！”另一个中年男子问我：“你祖上是中国人吧？”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对得起他们的一片热心，只点了点头。那中年男子认为他比那两个妇女要聪明得多，下结论地对两个妇女说：“他的中文比你我都要好哩！”
老婆通过微信看到了我的描述后问：“他们怎么没见过拿美国护照的人？”我回答她说：“这种鸡毛蒜皮的小小破烂之处，又脏又破又烂的颠簸公交车上，除了你老公之外，怕是不易找到第二个如此心疼他们的人了。”是的，我相信不但这一趟我是唯一的一个来游玩人，平常这里也不会有游人的。这使我非常得意，觉得这趟真值。
弄怀归来，该吃下午饭了。想着保守一点，还是尊蓉姐之嘱咐，去那卫生一点但空无一人的旅馆餐厅吧。岂料他们正为办喜酒宴做准备，根本没吃的。到附近一小馆坐下一看，菜单上有菠萝鸭。遗憾的是它只在菜单上，不在厨房里，无可奈何。蔬菜之中，白花菜昨晚吃过了，所以只剩下一个叫“一点红”的菜尚未尝过。皮蛋抄一点红尚可，所要的荤菜不堪一提。这次来广西本来最想吃的是三样，看来都要落空了。第一是菠萝鸭，但人人都说现在只做柠檬鸭，不做菠萝鸭了。第二是水里长的空心菜，但菜场里的人告诉我眼下不是季节。第三是芭蕉香蕉叶子包的其大无比的粽子，里面包有各种食物，然后切成大片片吃。我在南宁吃到芭蕉/香蕉叶包的粽子，但很小，里面也只有一小块肥肉。估计现在离端午节尚远，大概也吃不到。
饭后吃掉了最后一颗从美国老家随身带的糖。想家啦！此行重点已及，下面就是打道回府了：即从南宁去南京，再由南京返北京。明天就要开始返程了。我已是强弩之末，没有想玩的想看的想去的想吃的想喝的了。也没有任何别的计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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