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岭、温州三天半

温岭、温州三天半

 

叶梦华

2014年五月去中国，原意是去南京图书馆和南京市档案馆为寻根收集材料，还计划与大姐、蓉姐三人一起去浙江游转几天。意外之中，一位中学老同学说他认识的一位成功之士邀请他和夫人去他的老家温岭一游，我可同往。想到我经济系一位同事的父母也在温州，从她那里又讨来了真情的邀请。于是把访问南京图书馆和南京市档案馆的日程缩为两天，把与大姐蓉姐游转浙江的计划简化为游杭州西湖两个半天。于26日晚到达温岭，与老同学夫妇，还有他们大学的老同学夫妇，一起在温岭和温州由当地地主们盛情招待，大玩了三天半。

两对夫妇先我两天到达温岭。他们玩了雁荡山和几个古镇。浏览他们所拍的相片，自觉得我没有什么缺席遗憾的。其山间景致、庙宇亭台、以及江南古镇风韵与我在别处所见，实属大同小异。相比之下，我的三天半里去的人工挖掘出的长屿硐是此前从未见过的，出海拖网捕鱼更是此前没有经历过的。最开眼界的当属参观横石路的鞋厂一条街。

27日星期二由一位当地镇长和一位老总带领，安徽人王总和本地人戴总相陪，游览了长屿硐的两个洞。这一代的石洞并非自然，是人工采石后形成的。据说在此采石始于一千多年前的隋唐。直至上世纪90年代，旅游业兴起，有人认识到了这些采石洞的旅游价值，方才停止了开采，开发为旅游景点。上午游览的洞以展示采石后的硐天为主，为旅游人添加修建的成分较少。下午的洞则俗不可耐，修成了横贯历史文化宗教和传说的大千世界，也算另是一番情致，或许为部分游客所喜爱。我和一同游者去十八层地狱走了一遭，过了把当无神论者的瘾。

28日星期三由石塘镇的一位老总带领，顺路捎上了他的一个熟人美女小叶，先去三蒜岛捕鱼，然后游览了石塘的石屋村等处。去年开始准备退休，即有以钓鱼捕鱼为乐的想法。开钓以来，可称小有收获。心里正盘算着今年要买个渔网试试看，只是全然不知以网捕鱼是怎么回事。这次正好大开眼界。(紧接着我六七月在西非冈比亚的宾唐河泮又看到了单人站在岸边撒网捕鱼。这星期去店里买来了一个小鱼网，前天去水边试了一下。渔网太小，我尚未能将其十分地撒开，加上时机不对，一无所获。

三蒜岛拖网捕鱼虽然非常过瘾。但目睹近海生态的破坏和资源的枯竭，实在堪忧堪虑。听说以前出海捕鱼每次只要几个月的时间，而今则要半年甚至一年的时间，走到很远的地方才能捕到鱼。我们沿三蒜岛中的一个岛转了一圈，一个多小时的样子，捕到两只较大的鱼和两只小海鳗，还有虾蟹和各种小鱼。这与同行的另一艘捕鱼旅游船相比，已是大丰收了。与生态保护意识有加和资源极端丰富的美国故不能比，就是与我后来六、七月在西非冈比亚所见的近海捕鱼也有天壤之别矣。

29日星期四由成功之士同乡戴总引导，参观了横石路的鞋厂一条街。感触甚多，无法在此尽述。据说这条街有上千家的鞋厂，而温岭则有上万家的鞋厂。这么多的小鞋厂，想来它们必然反映了如下几个特点。这些鞋厂大概都是以家庭为单位来经营管理的。它们既符合中国的以家庭为单位的传统文化，又符合经济学中降低协调成本的原理、并与生产鞋子的生产规模相吻合。纵向的运行操作从进料到成品销售和横向的运行操作包括设计和制作流程中的技术含量较低。起始资金和运行资金的要求也比较容易得到满足。

工人们工作环境之恶劣出乎意料：浓郁的树脂胶气味与其它不清洁的气味相混杂，加之空气流通不畅，温度和湿度都较高，工作空间狭小，光线不足等等，比我四十年前在西安北郊的大集体单位低压开关厂还要差很多。除了这些影响工人健康的环境之外，各种安全问题也十分触目。手工操作的冲压机完全没有安全保障。一位老总对我说，他花了几十万买了一台安全的机器。可是因为是计件工资，工人嫌它太慢，坚持要用不安全的机器。机械化程度之低是另一个没有想到的方面。用錾子给鞋带孔一个一个打洞，大概几百年前就是这样做的了。当然，手工比机器要便宜，要更为灵活，更易于更换式样。

我不禁想起了2009年在美国出版的一本颇为轰动的书：《打工女孩》(Random House, Inc.2009年出版的Leslie T. Chang 著《Factory Girls》。)  。这位美籍华人作者作为华尔街报的记者在中国工作了十年。她的那本书写的是在 东莞外企里打工的女孩们，十分真实精彩。可惜的是她因此却得出了完全错误的结论。她从工人工作环境太差，不安全，工资过低的观察出发，得出了必须反对生产全球化和抵制中国货的结论。

其实，东莞生产的大都是世界名牌的鞋。据我所知，工人的工作和生活条件比我们此行所见的要好许多。横石路大概尚没有“外人”来参观过。《打工女孩》的作者如果在这里住上几年，不知要写出什么样的书和得出什么样的结论来。

就我所见，来这里打工的有男有女。男女同工同酬，一律计件工资。听说每月可有四到六千元的收入，相当于大学教授的月工资。他们自愿地离开农村或其它偏远的地方来到这里，又自愿地离开这里回到老家或到别的地方去，这与改革开放前相比，是何等的自由。这些鞋厂不但给这些外来的打工仔提供了自由的选择，就业的机会，同时也打造了所谓的中国经济发展的奇迹。当然基于对人的基本尊重，环境和安全等是理应改善的。

29日晚到达温州后才知道我的一个学生原是我同事的表妹。同事的母亲请我们一行五人加上学生的父母在“温州名小吃食街”店又是大吃了一顿。在店里看到了“鲥鱼”。虽然价格不菲，还是请同事的母亲点了一份。当年在南京吃到的长江口的鲥鱼是我记忆中最为美味的鱼。如今它早已绝迹。现在南京也有称作鲥鱼的鱼，全国各地高档饭馆也偶有称为鲥鱼的鱼并按原来正宗鲥鱼的做法烹饪。但所有皆为人工培育出的一种鱼。其口味只及当年正宗鲥鱼的百分之一、二、三。我以侥幸的心理，期盼着瓯江口也有洄游的鲥鱼，虽不及长江口的，但比那人工养殖的假鲥鱼总要好些。遗憾的是，这次在温州吃到的也是那种假鲥鱼。

30日星期五上午，同事的母亲和学生的母亲陪我们游玩了瓯江江心屿。烟雨之中，游人稀少，别有一凡情致。

三天半来，于盛世之中，住五星饭店，食美味海鲜，极尽玩乐享受。然而，中国的大、中、小城市及诸多风景区在改革开放的浪涛席卷下均发展为雷同之物。有人把这种变化与当年文化大革命中的破四旧并列为对中国传统文化和地方特色的两次毁灭性的打击，似乎不无道理。荒谬的破四旧比较容易纠正，而抗拒经济发展带来的机遇去保存传统的精髓和地方的特色，则更需要远见和胆识。

我用了十天的时间把这三天半中少陵所拍的相片细细地重温了一遍，整理出来，编成一本相集(仅极个别相片为我所拍。)。这个过程犹如旧地重游，不急不忙地再次享受了一番。日后健忘之际，也可拿来翻翻再回味一下。更或许自己之外，还可能有他人从中得趣焉。